乖字右边是千字加竖刀,像不像把活人钉在十字架上雕琢?这句"你能不能乖一点"劈头盖脸砸来时,我盯着咖啡杯里扭曲的倒影,突然看见二十年前那个攥着不及格试卷发抖的小男孩。
办公室空调吹得人后颈发凉。主管第五次用保温杯敲击我的显示器边框,金属与塑料碰撞的声响里藏着某种驯兽师的得意。我数着他嘴角抽搐的频率,想起上个月在宠物医院看到的贵宾犬修剪指甲场景——原来某些人类表达控制欲时,和给狗套项圈的动作具有惊人相似性。
地铁玻璃映出三十张疲惫的脸。有个穿校服的少年突然对着手机吼:"你能不能乖一点?"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划破车厢。我数到第七节车厢连接处,发现三个程序员在改bug间隙讨论如何让ai更"听话"。这个世界对顺从的饥渴,已经蔓延到二进制世界。
凌晨三点的画室。朋友把沾满颜料的刮刀插进松节油罐:"他们说我的抽象画不够'乖'。"我盯着画布上狰狞的红色旋涡,突然理解为什么梵高要割耳朵——当整个世界都在要求你修剪灵魂的棱角时,流血反而成了最温柔的抵抗。
相亲角的槐树在秋风里咳嗽。有位母亲举着女儿简历向我推销:"我家囡囡特别乖。"照片里的女孩微笑标准得像是用美图秀秀批量生产的。我想起上周在livehouse看到的朋克歌手,她眉骨钉反射的冷光,比这些印刷体笑容真实百倍。
心理咨询室飘着薰衣草香。来访者反复揉搓袖口:"他说我不乖就要离婚。"我望着窗台上顽强生长的多肉,突然意识到某些婚姻关系就像培植盆景——他们享受修剪的快感,却憎恨植物自主生长的权利。
火锅店蒸气模糊了整面玻璃。老同学醉醺醺拍我肩膀:"当年就属你最不乖。"滚烫的牛油在锅里翻涌,像极了那些年被教导主任没收的情书在焚烧。我突然庆幸自己没变成他们锅里规整的冻豆腐块。
午夜档电台主持人念着听众来信:"他说我不够乖..."电流杂音里混着哽咽。我关掉收音机,阳台上的野猫正弓着背与塑料袋搏斗。月光下它炸毛的样子,比所有被驯化的宠物都更接近生命原初的尊严。
美术馆的导览员指着解构主义作品说:"这不符合传统审美。"我却在支离破碎的线条里,看见千万个被"乖"字压垮的灵魂正在重组。那些尖锐的色块,分明是被规训者们最后的尖叫。
暴雨天的便利店。收银员对打翻关东煮的小孩尖叫:"你能不能乖一点?"玻璃门开合的瞬间,我听见雨滴砸在地面的声响,像极了无数个被压抑的本真在集体暴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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